被學界譽為「水稻教母」的中央研究院院士余淑美,兒時經驗加上大學與農會、產銷班的互動,讓她深知農民「看天吃飯」的辛苦,因而選擇一頭栽入水稻分子生物研究,至今近40年,大半輩子都與水稻為伍。
文/洪寄凡
在她之前,台灣沒有什麼人從事水稻相關研究,從幾乎是零,到如今國際農業生技公司爭相合作、比爾・蓋茲基金會提供贊助,要仰賴她的研究,替全球糧荒走出困境。余淑美的努力與堅持,讓她成為全球最受矚目的女科學家,也讓世界看到台灣在稻米基因研究領域的實力。
記憶中的稻田 與稻米相遇的最初
余淑美出身台中縣外埔鄉(現台中市外埔區)農家,是家中長女,兒時常跟著祖父母到稻田間,和水稻充滿感情,那片綠油油、結穗時黃澄澄的稻田,很早就在她心中刻下痕跡。
余淑美家中經濟狀況一直不是很好,母親身體不佳、父親一個人養五個小孩,相當辛苦。在阿公阿嬤老一輩的觀念裡,總覺得女生不需要唸那麼多書、小學畢業就可以去工作,在小學、國中、高中畢業時都不斷詢問「怎麼還不去工作?」
「不過我父親希望我能唸,就繼續往上唸」。余淑美說,父親觀念開放,本身愛唸書、重視教育,一直很支持她繼續深造、朝有興趣的領域發展,讓她沒有因此放棄學習這條路,也才有如今的她。
用研究分擔農民辛勞
大學時念中興大學農學院,專攻植物病理學,除了上課、當助教,余淑美晚上還常到農會、產銷班與農民互動,共同討論、解決農業種植相關問題,也是在當時,讓余淑美更深刻感受到農民「看天吃飯」的無可奈何及辛苦,這段經驗,成為開啟她後續投入水稻基因研究的鑰匙。
攻讀碩士期間,余淑美開始從事水稻研究,期間認識同屆就讀昆蟲研究所的丈夫趙裕展,兩人結婚後一起出國深造、獲得美國阿肯色大學博士學位。
1984年到1987年間,余淑美在康乃爾大學跟隨中研院院士吳瑞做博士後研究,奠定水稻基因研究基礎。1988年底與丈夫應中研院邀請,舉家返台,展開在台灣的水稻研究之旅。
「水稻是台灣最主要的糧食作物,在單子葉植物裡是較容易作為研究材料的穀類,研究結果也較能應用在其他作物身上。」就算研究數十年,余淑美現在談起水稻,仍像談到自己的孩子一樣興奮、充滿熱情。
她說,一開始的目標,是希望在國際間打出台灣名號、替農民解決農業問題,現在除了這些目標,更希望培育後輩人才,「讓台灣的優勢可以延續」。
成立原庫 開發新研究方法
研究者最常遇到的風險,就是資金或設備不足。過去台灣從事水稻相關研究者不多,余淑美學成返台時,連將外來基因放入水稻中的特殊器具「基因槍」取得都有困難,一切幾乎要從頭做起。
不過余淑美將危機視為轉機,團隊在1993年成功使用農桿菌轉殖水稻基因,在此之前沒人成功過。在專案管理中,應對風險的方法有規避、移轉、減輕與接受……等四種策略。余淑美的做法正是專案管理中的「接受、承擔風險」,成功化解沒有設備可用的窘境,並創下了水稻基因研究的里程碑。
一生都在「開創」的余淑美,有感於台灣缺乏自己的水稻基因突變種原庫,在2003年、時任中研院長的李遠哲支持下,開始建置「台灣水稻基因突變種原庫」,雖起步較晚,但成果卓越,規模僅次中國、韓國,但資料庫整合水準、種子品質都被公認為最佳。
余淑美說,水稻有4萬個基因,不同基因如何運作、彼此如何互相影響,都需要建立資料,「原庫就像圖書館,每本書會告訴你個別基因有什麼功能。」
兼顧工作家庭有妙招
對研究的熱情,加上許多事物都是從零開始草創,余淑美每天待在研究室的時間常超過10幾個小時,對同時身兼兩個孩子母親的她而言,頗具挑戰性。
余淑美笑說,還好住家離中研院很近,加上先生是同事,兩人可以互相支援、Cover。兩人互相支援的模式很有趣,白天小孩由保姆帶,到了晚上,余淑美先回家做飯、帶小孩,8點多吃完飯由先生回家「交班」,她則再回到辦公室完成剩餘工作,10點多換她回家、先生到辦公室,工作到12點返家。
「職業婦女要工作、家庭兼顧,需要許多條件配合,」余淑美說,她很幸運,先生從事同性質工作,可以理解彼此工作性質,加上家人也都支持、住得又近,才能靠這樣的模式照顧家裡。
不過余淑美忙歸忙,對家庭她仍有堅持,「我一定自己做飯、假日時間一定屬於家庭。」不過有時還是蠻慚愧,花太多時間在工作、沒有太管孩子功課,但她會讓孩子感受到關心,在孩子成長路上引導他們不要走偏。
糧食議題 需更多關注
擁有世界科學院院士、中研院院士、台灣傑出女科學家……等多個響亮頭銜,余淑美在台灣水稻基因研究領域扮演重要角色,但她感慨,台灣對農業的重視度還是不夠,多數人容易忽略人口高速膨脹下的糧食危機,加上氣候遽變,脆弱的農業生產系統面臨嚴峻挑戰,「這些都需要大家更多重視」。
余淑美坦言,研究工作「永無止盡」,要申請計畫、寫報告、教書、投稿,很累、很忙,壓力也很大,對有家庭的人而言更是挑戰,但要自己尋找平衡點、適時取捨,像自己便選擇放棄一些個人娛樂,電影只在飛機上看、幾乎不逛街;做事養成「高效率」也很重要。
余淑美說,農業分子生物研究要持續發展,需仰賴更多人才投入,「但現在從事農業研究的學生越來越少了」,面臨有將無兵的困境,也沒辦法把兵培育成將,這令她憂心,盼更多人投入。
她勉勵年輕人,若希望成為成功的研究者,除了興趣,還要能力加上努力,這三者加起來,「就很有機會走出自己的一片天」。